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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教视野


朱清时:我是个理想主义者 怀着高校改革的梦



来源: 作者:编辑:时间:2012-11-05

    人物介绍:

    朱清时,南方科技大学校长,曾任中国科技大学校长。在中科大十年,他坚持不扩招,不建分校,原生态迎评估;任南科大校长一年,他坚持去行政化,办一所真正的大学,找回丢失的大学精神。在中国的大学改革路上,他一直艰难地走在最前面。

    语录:

    “别怕,中国就是要走这一步。现在全世界的大学都是自己发文凭,就只有中国的大学一定要教育部批准。半个多世纪过去,回过头来看,太疯狂了,为什么要去追求那张纸?

南科大最大的财富就是现在像一张白纸。我们跟北大、清华比,他们的队伍已经非常庞大,我们还有机会,有很大的空间,而他们已经没有这个空间了。

    校长是一个学校的灵魂

    朱清时很忙,也很累。约好早晨9点半采访,因他要处理学校事务而推后,一边客客气气对记者说抱歉,一边埋头看着文件。这位64岁的校长明显过度劳累,眼袋浓重,身形清瘦,说话时低沉缓慢,严肃的表情间透着一丝倦意。

    他坦言,当南方科技大学校长一年多来,自己的压力太大,每晚都需要吃好几种安眠药才能入睡。

    还是中科大校长时,说起教学评估,朱清时以我们都是坐在火车里的人,突然发现火车走错方向了,但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跳车做比。几年后,他不仅跳下车,还开着南方科技大学这辆新车向相反的方向驶去,不管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柳暗花明。

朱清时愿意接下南科大校长一职,是因香港科技大学首任校长吴家玮的一句话,我们这一代人,对中国高校改革一直怀着一个梦想,南科大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,能够突破现在所有的条条框框

    在中科大十年,朱清时就对破除高校弊端有许多构想,但一直没机会实现。而且香港科技大学的成功,也让他感觉到南科大将会大有可为。1991年才 由香港斥资20亿美元打造的香港科技大学,仅仅十几年,就跻身世界大学排行榜百强,一些专业甚至处于世界一流。朱清时自然也希望在高校改革呼声颇高的今 天,能如吴家玮那样,在正确的时间,正确的地点,做出正确的事。

    但实际上,在压力和孤独中成长的南方科技大学是个怪胎:筹建三年多,才拿到教育部的办学资格,而招生资格迟迟未批;坚持要一步到位办成一流 的研究型大学,但这和我们先申办专科,再申办本科,再申办研究生教育的套路截然相悖;一再重申要去行政化办学,但要想从深圳市拿点钱做事,还需层层行政审批。

    “这一年来南科大经过了好几个很艰难的危机,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朱清时皱起眉头,向窗外望去。现在的南科大还仅有两栋楼,没有学生,老 师也没正常上班,只有一些行政、后勤人员。许多办公室空置,办公桌和椅子上的保护膜还未撕去,蒙了一层灰尘。“我感觉整个南科大就全靠校长撑着。”一位新 应聘来的文员也看出朱清时和南科大的艰难。
    朱清时确实在艰难前行,有时甚至要做些违反现有规章制度的决定。等不到招生资格,便决定自主招生,如果教育部不认可这些学生,就自发文凭;不再逐一去申请硕士点、博士点,也自主招、自发文凭;科研项目、研究课题也不参与层层评审,自己关门做学问。

    在解决招生困局的同时,朱清时还进行着另一个重要工作:招兵买马,聘请国际一流学者。为找几个骨干做副校长做助手,他亲自挨个打电话邀请;为请到国外一流大学的知名学者,他三顾茅庐,用事业感、民族感来吸引对方。

    朱清时的真诚和努力得到回报,在首期教改实验班的课表上,师资配备让人惊叹:中科院院士张景中教授讲授高等数学,中科院院士陈国良教授讲计算机基础,著名物理学家陈应天教授讲普通物理,香港科大李泽湘教授讲工程创新导论,香港科大丁学良教授则负责人文教育课程。

    同时社会也给了南科大和朱清时莫大的信任与希望。在12月19日首次举行的自主招生咨询会上,一下涌来全国十多个省市1000多名学生和家长, 这远远超过校方预期,原定一场的咨询会临时加为3场。在网上,一个近万人参与的调查显示,67%的网友敢让自己的孩子报考自授文凭的南方科技大学。

    竺可桢曾说“校长是一个学校的灵魂”,对于南方科技大学来说,朱清时就是那个灵魂。等他干满5年退休后,也许还看不到他的学生们走向社会,也听不到社会如何肯定南科大的教育。但有上千人参与的自主招生咨询会,就足以说明人们对南方科技大学,对朱清时的信任和期待。

    除了中国 全世界的大学都自授文凭

    记者:南科大想一步到位建成亚洲一流的研究型大学,但教育部规定要本科、研究生、博士一步步申请。南科大如何处理这个矛盾?会不会最终被迫走上行政化?

    朱清时:这是一个基本矛盾,就要看我们能不能坚持下去。深圳市委早就给我们定了位,要在本科、硕士、博士多 层次办学,一步到位按照亚洲一流标准建成高质量的研究型大学。但这种大学发展方式和教育部的规章制度是矛盾的,教育部规定要一步步慢慢来,先是普通本科, 再申请硕士、博士点,没个三五十年是不可能建成一流大学。

    比如现在的招生,我们如果完全靠审批,那就是被逼着走行政化那个轨道。如果我们一个个去申请硕士点、博士点,做无穷无尽的申报,无穷无尽的评审,无穷无尽的公关,那就没有办学自主权了。所以我们现在坚持自己招生,自己授文凭,自己做学问。

    记者:自己授文凭,学生会不会担心就业问题?

    朱清时:别怕,中国就是要走这一步。现在全世界的大学都是自己发文凭,就只有中国的大学一定要教育部批准。半个多世纪过去,回过头来看,太疯狂了,为什么要去追求那张纸?

    学生能不能找到工作和学校的声誉高不高有关,和自己的本事多不多有关,只不过在中国大家都习惯了靠教育部的文凭。我们要闯出这条路,自己发文凭,自己招博士,尽全力让他们受到最好的教育,全部都成才。那时,社会自然会很欢迎他们。

    大学精神的关键是独立

    记者:对于高校去行政化,一些校长认为去行政化后,没有级别,大学就会被社会弱化。比如众多校长开会,要把南科大校长排在哪个位置?

    朱清时:这都是很小的事情,我现在也确实是这样的。到深圳开会,我就坐到职业技术学院的旁边,无所谓,我坐在哪个位置这个记者都很关注,而且所有开会的人都很关注。就是要有人开始不在乎这个行政级别,凭本事在社会上得到尊重,而不是看官位,这种人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。

    南科大就不喜欢那些官位特大的,曾经有局长、副局长到我们这儿工作,后来又走了,因为他们还习惯官场的那些,带着不少官气。我们还是希望有年轻人来,没有官场气。

    记者:现在人们对于南科大的期望很高,我觉得一个原因是去行政化的改革,一个就是对重塑大学精神的期望。南科大会如何重塑大学精神?

    朱清时:所谓大学精神,就是大学自治、学术自由、教授治校、学生自治。尤其一定要学校自治、学术自由,为什么?因为大学就是一个学术机构,体现了教育规律,谁有真理就听谁的,怎么做对大学好就怎么发展。如果什么事行政都想着干预大学,那大学就完了。

    西南联大时,教育部长发文让西南联大统一教材,西南联大开教授会,教授们坚决反对,他们说教育部发文让我们做什么,就等于把西南联大当做教育部的一个科了。所以西南联大才保持了那么高的水平,所以大学精神的关键是大学独立。

    记者:两年前您接受采访,您说教学评估就好比大家都坐在一个火车里,发现火车走错了,但没办法跳下来,现在您一个人跳下来了,坐上了另一辆火车。有没有一种孤独感?

    朱清时:南方科技大学就有这种孤独感。它现在从教育部的火车里跳下来,要独立,要自主招生,自己授学位,这些完全是过去的规章制度所不容许的,所以我们确实很孤独。而且大家都在看着我们的成败,看着我们试验的结果。

    只要我们的学生受到社会欢迎,认为我们的学生质量高,我们就成功了,成功之后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跳下火车,走上南科大这条路。

    我是个理想主义者 追求别人认为不能实现的事

    记者:我看课程表,您还会给学生上课。之前刘道玉先生讲,专职校长是大学去行政化、独立自主很重要的一步。您现在的定位是什么?

    朱清时:我现在就是专职校长,给学生开课是想讲一个启发创新能力的故事。我在中科大当校长的后五年就完全放弃了学术,专职做校长。

    校长不应该再搞学术,不光是时间、精力上的问题,他还必须一碗水端平。而且校长那么多时间都在忙工作,没有时间去实验室跟学生在一起,不知道学 生们做事情的细节,这在学术上也不严谨。现在很多大学暴露出抄袭问题,事情一出来后老师都说我不知道,是学生自己干的,这就说明有很多老师不知道学生在干 什么。

    记者:竺可桢曾说“校长是一个学校的灵魂”,您对于南科大来说就是一个顶梁柱,所有的眼睛和期望都在您身上。您的压力大吗?

    朱清时:这一年来我的压力非常大,南科大经过了好几个很艰难的危机,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坚持顶住就终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,又开始继续走下一步。现在的自主招生、自授学位就是其中之一,这是教育部的规章制度所不容许的,成败还未可知,还要看全社会的支持。

    记者:理想主义被一些学者认为是大学校长应该是具备的素质之一,您是不是一位理想主义的人?

    朱清时:我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。我会更多的去追求一些理想,甚至别人都觉得不能实现。比如南方科技大学就是我追求的一个理想,而很多人到现在都认为南科大是一个梦。

    记者:您一生中最坚持的理想是什么?或者曾经实现过最好的理想是什么?

    朱清时:那就是中科大。我在中科大十年,没有扩招,我们原生态迎教学评估,坚持教育的本来面目,不去跟风。现在南科大要办出一个真正的大学,恢复大学精神。